你愿意多少钱出卖朋友？—— 隐私悖论说
个人隐私的保护已经是互联网时代每一个消费者都觉得重中之重的问题，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平台使用并且泄露给其他人。一方面平台有可能故意使用你的个人数据来预测你的偏好给你定向推送广告忽悠你购买原本不需要购买的产品，另一方面许多人也担心今天上传给好朋友的照片和视频明天就在其他网站上变成了免费公共品，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被出名了……
然而事实上有趣的事情是，一方面大家都口口声声说在一隐私，另一方面我们很可能因为朋友圈别人分享的一个“有趣”的小内容就轻易分享向App出卖自己的隐私。比如说许多p图软件，你在使用的同时其实就相当于默许了平台使用你的肖像来优化自己的算法。所以这看上去像是一种悖论：对于个人隐私的重视可能只是大家口头上说说的事情。
为了理解这样的现象，MIT的两个经济学家伙同了斯坦福经济系的大佬Susan一起做了一个数字货币的实验并且在2017年发表了工作论文：数字隐私悖论说（The Digital Privacy Paradox: Small Money, Small Costs, Small Talk）。
他们在2014年的秋天由麻省理工向每一个参与实验的本科生提供价值一百美金的比特币（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一百美金的比特币在今天已经价值一万四千人民币左右……）。为了得到这一百美金，所有参加实验的学生必须回答以下三类问题：
- 你们是否愿意公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联系方式；
- 你们是否希望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的交易的私密性；
- 你们是否愿意采用额外的行为来保护自己的使用比特币交易的信息。
在第一组实验中，他们抽取了50%进行了“小额”的奖励，让他们提供自己的朋友的邮件信息。在第二组实验中，他们改变了电子钱包技术以及相关的信息量（我们之后会谈到），以此观测学生对于钱包的选择是否和之前他们声称的对于私密性的关心保持一致。最后一个实验中，部分学生可以选择信息加密来保护自己的信息。研究人员希望借此了解到这种额外加密渠道是不是会让学生有更强的动力来保护自己比特币账户的交易信息。比如说加密以后政府可能无法从一个比特币账户直接调查到账户背后所链接的商业银行账户。
实验的发现非常有趣，事实上只需要对于学生施加一些很小的“恩惠”，许多学生的行为很可能就和当初的“信誓旦旦”背道而驰。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许多人表示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公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联系方式，但是事实上当被告知提供信息可以获得一些小钱的时候大多数人很轻易地接受了这样的馈赠并且提供了相关信息。
在第二个实验中，学生会收到四个不同的比特币钱包页面，钱包的呈现顺序是随机的，但是每一个钱包的保密功能是不同的。这意味着学生需要话费一些时间成本去了解每一个钱包的功能从而选择保密性最好的钱包。不然的话学生很可能会忽略掉钱包保密性的不同，而随意选择一个钱包。作者发现哪怕大多数学生在问卷中表示自己愿意权利捍卫自己的个人隐私，但是在选择钱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懒得去了解钱包的功能。随机的排序最后反而成为了影响学生选择的最主要因素。这样的发现非常有趣，这意味着平台和网站如果希望让用户放弃个人隐私，其实并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通过人为制造一些小的“信息摩擦”就可以左右消费者的选择，另其放弃对隐私的保护。
然而最诡异的事情在于，事实上在最后一个实验当中，当参加实验者被告知可以通过信息加密技术保护自己交易信息的时候。许多人的选择是“拒绝”，他们并没有因此加强对于自己隐私的保护，反而表现出一种“担心”。作者们在和学生进一步交流之后发现，事实上学生对于未知的“新技术”本能地抗拒，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担心这种从天而降的保密技术通过获取个人信息对自己造成的“坏”的影响可能甚至远远超过不设保护所带来的潜在影响。也就是说学生宁愿选择把自己的信息暴露在可控的范围内，也不愿意以毒攻毒用一个自己不足以信任的工具去达到保护隐私的目的。
文章出现之后在这两年里受到了很大的关注，文章中的许多发现的确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在数字化的社会中很难真正对于个人隐私的保护做到知行合一。平台的许多看似随意的小策略其实就可能对于消费者行为造成杠杆式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骗取隐私”并不需要那么大的成本。
参考：
Athey, S., Catalini, C., & Tucker, C. (2017). The digital privacy paradox: Small money, small costs, small talk (No. w23488).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