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是郁达夫的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小说再现了作者的生活和心境，减弱对外部事件的描写，侧重于作者心境的大胆暴露，包括暴露个人私生活的灵与肉冲突以及变态性心理。1921年，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出版，这种类型的小说逐渐成了一种创作潮流，后来这类型小说有了个名字，叫“自叙传”抒情小说。

郁达夫的小说大部分直接取材于自己的经历、遭遇、心情，把他的小说连起来读，基本和他的生活轨迹相合。但这些“自叙传”小说又不是自传，郁达夫写小说的目的不是想为自己立传，而只是想“赤裸裸地把我的心境写出来”，以求“世人能够了解我内心的苦闷就对了。”

01

小说写主人公“他”在日本留学期间的事，没有曲折的情节，写的是个人的情绪流动和心理变化，充满了大量的内心剖白。小说惊人的取材，大胆的描写在当时震撼了五四新文学文坛，就算在今天读来，也依然会惊叹于它的真诚。

“他”在日学习期间，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国弱，二就是女人。弱国子民让别人看不起，别人看不起“他”，“他”就自卑、郁闷。想女人，又没有这个勇气光明正大追求女人和女人交往，这让“他”一面对关于女人和性的事，就变得畏缩、变得偷偷摸摸。

“他”想女人，很想。但是“他”甚至和几个日本女人说话都做不到。和几个日本同学在路上遇到两个日本女学生，“呼吸就紧缩起来”，害羞地跑回旅馆。一边责备自己怯懦，一边又怀疑人家看出来“他”是支那人，瞧不起“他”，在背后嘲笑“他”。

越是自卑，不敢靠近女人，“他”就越渴求女人和女人的爱，以至于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知识我也不要，名誉我也不要，我只要一个安慰我体谅我的‘心’。一副白热的心肠！一副心肠里生出来的同情！从同情而来的爱情！”

“我所求的就是爱情！”

“若有一个美人，能够理解我的苦楚，她要我死我也肯的。”

“若有一个妇人，无论她是美是丑，能真心真意的爱我，我也愿意为她死的。”

“我所要求的的就是异性的爱情！”

“苍天呀苍天，我并不要知识，我并不要名誉，我也不要那些无用的金钱，你若能赐我一个伊甸园内的‘伊扶’使她的肉体与心灵，全归我有，我就心满意足了。”

02

21岁，渴求女性而不得的心情如何排解？没法儿排解。生理需求如何排解？自解。

“他“在被窝里犯的罪恶”一次次多了起来，随后又是无限的懊悔自责，承诺自己改，随后还是一遍遍地看诲淫小说，一次次地犯。这样陷入无法自拔的循环，对自己无法自拔的嫌恶，对环境无法自拔的怨恨。

自慰只是自己原谅不原谅自己的问题，偷窥是猥琐地冒犯别人的事。“他”偷窥了旅馆主人的女儿洗澡。

那一双雪样的乳峰！

那一双肥白的大腿！

这全身的曲线！

还被发现了，旅馆主人知道了只是哈哈大笑。但是“他”自己没法儿不唾弃卑怯、猥琐的自己，觉得没法儿再见旅馆主人和他女儿，第二天就跑了。

“他”住得越来越远离人群，偷听别人欢愉，也终于到了妓馆。不甘沉沦，但又不可自拔地沉沦下去，毁掉了自己纯洁的情操。事后又自悔自伤，感到前途迷茫，“他”最终在绝望中投海自杀。

03

值得注意的是，“他”是一个病态的人物，“他”的命运又是和祖国民族的命运相连的，祖国的贫病是造成他自卑、自闭，病态的重要原因。每每苦闷不能自拔的时候，“他”就疾呼“中国呀中国！你怎么还不强大起来啊！”在他自杀前，悲愤疾呼：“祖国啊，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吧！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

强烈地表达了那一代年轻人要求自由解放、渴望祖国富强的心声，引起了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屈辱地位的中国青年中那同病相怜的强烈共鸣。

小说的内容很容易引起读者对作者生活的联想，《沉沦》对性描写得如此坦诚，如此直白露骨，在当时的环境中自然引起了相当的争议，就算现在，这么大胆的描写，仍然能让人心内一惊。

对于《沉沦》的直白暴露，郭沫若曾评价：“他那大胆的自我暴露，对于深藏在千年万年的背甲里的士大夫的虚伪，完全是一种暴风雨式的闪击，把一些假道学、假才子们震惊得至于狂怒了。为什么？就因为有这样露骨的直率，使他们感受着作假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