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在豆瓣获9.6高分
剧集《漫长的季节》,脱胎于原著编剧于小千的剧本《凛冬之刃》。原著基调暗黑冷峻,而沈墨、王响等主要角色,更负载了人性的恶和命运对他们的捉弄。
尽管故事风格与走向跟原著有所不同,但在这部与小说《漫长的季节》同名的电视剧里,人们惊喜地发现,长年以“小说家”“东北文学三杰”之一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的班宇,换了个身份,成了电视剧《漫长的季节》的文学策划。
因此,观众可以从剧中,看到一些与班宇小说意象、气质相似的表达:同样以“下岗潮”阵痛下的东北为背景,同样瞄准了一群失意的小人物,同样的东北式幽默和无处不在的失落感、无力感。
而班宇早年写作的小诗,被借用到了电视剧中。最开始是范伟饰演的王响,以一种类似东北小品抖包袱的形式带出来。这句诗歌,实质是人物命运一条事先张扬的暗线。
班宇/澎湃新闻
结尾的那一场落在每个角色肩头的无声大雪,遥相呼应着的,则是班宇首部小说集《冬泳》封面的那句话:“人们从水中仰起面庞,承接命运的无声飘落。”
一个响指的震动,一种在时间茫茫的汪洋里溺水呼救却无人响应的窒息感,击中了班宇,也打动了屏幕内外的主创和观众。
趁着这波热泪盈眶的余温还没过去,南风窗专访班宇,聊一聊在“东北文学复兴”的热潮下,拥有了“文学策划”新身份的班宇,是如何以一种超越文艺作品体裁的形式,让小说和影视工业完成一次灵魂与内核的交媾。
桑塔纳换心脏支架
2021年6月,辛爽联系上班宇,请他到北京看个项目,看看有无合作的机会。
项目原名,是于小千执笔的剧本《凛冬之刃》。它讲述了一件凶杀案降临,两代人的命运被改写,三位老人从此困在遗憾中。
对应的,是火车司机王响、厂长办员工龚彪、刑警队长马德胜,三个失意不得志的老人。对他们来说,此后20年的四季不再更替,时间就停留在那个被意外闯入的秋季里。他们的人生也不再是线性地往前,而是变得漫长又渺茫。
于是乎,有了剧中喜欢听摇滚、爱看电影杂志、写几首小诗、常去歌厅的王阳。正是在歌厅,殷红、港商等人的陷害,加剧了沈墨和王阳陷落到人性之恶的深渊中,也有了那首如命定预兆般的小诗出现——
打个响指吧,他们说/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
从此,所有人的命运轨道,开始裂变。
踏上下坡路
碎尸案的出现,就像那个响指一般,震碎所有人的既定轨道,王阳溺亡、罗美素自缢、王响下岗、龚彪失业、马德胜被革职……
直到此刻,《漫长的季节》的主题,才慢慢脱下了悬疑的外衣,露出一个隽永的文学命题:人生的走向,是如何被意外打破、被困于意外的?如何与今后不济的命运相处?
辛爽接受采访时,解释过为何会从《冬泳》封面的话——“人们从水中仰起面庞,承接命运的无声飘落”,来获得结尾落雪的灵感:“当命运的话题升起后,案件本身没有那么值得讲述。”
在时代震荡下,小人物们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评论家黄平曾言,班宇的小说是一种废墟式的小说,不是面向历史,而是面向历史的“残余”。因此,我们总能在班宇的小说中,自动代入“频频回望”的视角,回望过去,人活到了当下,却依然困于过去的时间中。
正如剧中的王响、龚彪和马德胜,他们回望20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潮水,回望稳定性和确定性骤然消逝的那一刻。影评人梅雪风曾评价道,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异类。他们骄傲而又不识时务地停留在他们的理想国里”。他们花了20年,才走出那个漫长的季节。
那人可以不认命吗?在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要怎么对付?
面对疑问,班宇回答“好像你没办法不跟命运的下坡路相处”,有种像他小说一贯隐隐流露的无力感。
《漫长的季节》剧照
意外的到来、命运的转折点,不是一下子从天而降,是在毫无意识的时候慢慢开始变化的。
可能就是王响开火车的时候,可能就是王阳遇见沈墨的刹那,可能就是殷红母亲离世的一刻,当远方的响指震动,人们却对眼前的繁杂琐碎无力应对。谁知道,这么一个“响指”,却能影响今后20年甚至更长久的人生呢?
似乎是一种默契,在当下,“共和国长子”的余晖褪色暗淡将近30年后,一群从东北出走又归来的文艺创作者,无论是“东北文学三杰”,还是以强劲势头闯入人们视野的辛爽、李雪琴、董宝石等新一代造浪者,在文学、音乐、影视作品的创作中,他们都将视野皈依到了这片热土,不约而同地将创作母题摆到了对命运、时代和个体关系的叩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