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你去哪？”
王晓佳朝着杨冰怡摇了摇手机, 示意出去接个电话。
她站在逆光处，王晓佳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凭感觉能认出那就是蒋芸, 她的身材和气质是别人无法复制的，所以不管在哪，蒋总总是吸睛率最高的那位。
蒋芸一见王晓佳跟了过来，便转身朝出口处走去，她就是在等自己了, 王晓佳会意紧紧跟在她身后。
刚从那样狂热的氛围中走出来, 王晓佳一下还适应不了室外的安静。
蒋芸就在离出口不远处等着她，王晓佳不知道蒋芸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出来又不说话, 王晓佳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 笑着问, “蒋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王晓佳倚在墙上，和她搭着话, “你最近很闲啊？”又是去她家蹭饭，又是来看演出，现在还有空找自己出来聊天。
“还行。”里面太过吵闹，人又多，呆了那么久, 蒋芸早就觉得闷了，“这里闷，我们出去说。”
“嗯。”王晓佳也想出去透透气。
一个是上流名媛，一个是“底层平民”。按理说，她们之间压根就没什么共同话题，但王晓佳同蒋芸相处起来却一点都不尴尬，有时就算是不说话，只看着对方笑，也觉着挺有意思的。而且自打蒋芸知道王晓佳的“真实身份”以后，她们反而相处得更加和谐。
她们肩并肩走在大街上，吹着微凉的夜风，王晓佳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上了妆以后更是看不出半点痕迹。
“换新工作了吗？”蒋芸突然问道，那天晚上王晓佳挨那一记耳光，蒋芸料想是王小姐因为“工作”而得罪了人。
不知怎的，王晓佳无意识就撒了个谎，“正找着呢，工作好找，但适合自己的不好找。”
蒋芸扭过头看着她，“打算‘重新做人’了？”
“你这是职业歧视，我做的是正儿八经的服务业。”王小姐再次强调一遍，帮人解决“情感诉求”，某种方面也跟心理医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蒋芸不与她争论，走到一家商场门口，看到里面的抓娃娃机，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可能她们都想起了同一件事情。
王晓佳：“要玩吗？”
蒋芸：“想玩吗？”
真默契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着，最后相视笑了笑，又肩并肩走了进去。
王晓佳照旧打算去换200块的游戏币，这回蒋芸却拉住了她，“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
商场的人不多不少，既不会太拥挤，也不会太冷清，刚刚好的程度。
“这个好抓，抓这个……”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蒋总在这方面简直是“迟钝”，上次带她来抓娃娃时，王晓佳就觉得蒋总贼可爱，花了足足一百块钱，愣是一个都没抓着。
“来……我教你……”王晓佳笑嘻嘻地握着蒋芸的手，操控着摇杆，就和上次一样，“这样…你要看准了……”说完，王晓佳偏头看向她的时候，她正巧也看向了自己，眼神又交汇上，每次和她对视的时候，王晓佳心里都有点虚。
可能是蒋总的气场太强大，蒋芸绝对有用眼神把普通人盯得面红耳赤的本事，但王晓佳算不上普通人。
王晓佳感觉自己握着她手背的掌心，变得灼烫，王晓佳缩回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对着蒋芸说道，“就这样，你自己弄吧。”
“不是要教我吗？”蒋芸笑望着她，口口声声说对女人不感兴趣，可自己稍稍一逗她，反应就开始不自然。不过，蒋芸倒是很想看看，厚脸皮的王小姐满脸绯红时，会是什么样子。
“你太笨了，根本教不会。”王晓佳倚在娃娃机旁，双臂环在胸前，微仰着头，挑眉嘲讽道。
她们净身高差不多，都是170左右，但今天有点身高差，因为蒋芸穿的高跟鞋，王晓佳穿的是平底鞋。
到目前为止，王晓佳是唯一一个活腻了敢说蒋总笨的人 。
“你说什么？”蒋芸一只手撑在抓娃娃机上，然后身体朝王晓佳贴了过去，低着头，近距离观察着她的脸。
靠得太近了吧？王晓佳眼神刚好落在蒋芸下巴的位置，没看她的眼睛，蒋总的气场要压死人，王晓佳就打着哈哈说道，“没听清就算了呗……”
蒋芸同上次在她家一样，伸出右手，抬起她的下巴，用简练的语言说道，“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王晓佳被迫直视她的脸，上回就被她这样给调戏了，有了教训，这回王晓佳又不傻，上次就输在自己太当真，既然蒋总喜欢开这种玩笑，那自己就陪着她玩，王晓佳目光不躲也不闪，勾起唇边，没脸没皮地说道，“蒋总这架势，想强吻我啊？”
玩“暧昧”么，又不只是你蒋芸一个人会。
看来让王小姐脸红，是不太可能了，脸皮比城墙还厚。
蒋芸盯着她红嘟嘟的薄唇看了看，道，“你想得倒美。”
王晓佳得意地朝她笑，这回没让蒋芸占上风，心情很愉悦。
这小模样，真是欠收拾，蒋芸将手移到她的脸上，索性在她脸上捏着，一直捏到脸部变形，最后笑了起来，“哈哈哈……”
王晓佳在公共场合最注意自己的形象，得时刻端着架子装成女神，现在脸被蒋总揉成这样，急得她气鼓鼓地直嚷嚷，“我不要面子的啊……”
袁雨桢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打闹着，看了很久。从蒋芸离开会场，袁雨桢就跟了出来，蒋芸说是出去接电话，但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袁雨桢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蒋芸，她认识蒋芸快十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蒋芸这样笑过……
当初听到蒋芸和贺齐是假订婚的消息时，袁雨桢原本阴沉的心情变得晴空万里，而现在，霎时又是乌云密布。同样的事情，蒋芸愿意跟别人一起做，却不愿意和她一起做，这意味着什么？
璇璇说她姐不喜欢女人，所以袁雨桢并不怀疑蒋芸和王晓佳的关系，但她还是伤心，别说是恋人，这么多年了，她和蒋芸连亲密一点朋友都算不上。
为什么就不能对着自己这样笑呢？袁雨桢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拿出手机给蒋芸打着电话，顺着她眼神的方向，恰好能看到蒋芸和王晓佳。
“喂——”
“芸姐，你去哪了啊？”袁雨桢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微笑，这样说话，声音听着会比较舒服。
蒋芸看了看正聚精会神抓着娃娃的王晓佳，回答道，“我临时有事，所以晚上的庆功宴就不去了。”
临时有事，就是这件事吗？
“可这是璇璇第一次演出，如果没有急事的话，还是去吧，她很希望你去。”袁雨桢发现，蒋芸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拒绝她的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对蒋芸执着到现在。
“我明天单独给她庆祝，今晚真的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记得不要喝太多酒。”
电话挂断，袁雨桢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所以，在商场抓娃娃也算是急事吗？又想起上次，她也想带蒋芸来抓娃娃，可蒋芸却是那么敷衍地拒绝她，这件事情越想，心里就越是难过，尤其是再看着眼前这画面。
晚上的庆功宴，蒋芸最终还是没去，段艺璇倒是觉得没什么，这是意料之中，因为她知道蒋芸不喜欢和搞乐队的在一起闹，可是袁雨桢心情就比较低落。一晚上就缩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喝着闷酒，整个人周围都像是围着一团低气压。
“拜托，我姐没来你也不用这样吧？”段艺璇抢过袁雨桢手里的酒杯，平时不见她有这酒量，再喝下去得醉成烂泥。
袁雨桢将晕乎乎的脑袋靠在段艺璇肩上，刚刚在商场看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羡慕那个女孩，也感叹……蒋芸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美。可惜她永远不会对自己那样……
“璇璇……”袁雨桢继续呆呆地靠在段艺璇肩上，双眼放空，说道，“我是不是该忘了她……”
“啊？”她喝酒喝着喝着竟泪流满面，这倒是把段艺璇下了一大跳，“怎么哭了？我姐她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袁雨桢摇了摇头，然后直起身，继续给自己灌酒。
“唉！你别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还是忘了她吧……”说来说去，袁雨桢就是这么一句。以前蒋芸再怎么对她爱答不理，她也不会这样想，因为她以为蒋芸就是这样的性格，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但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蒋芸不一样的一面，才明白，蒋芸只是对她冷漠而已。“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个傻子。”段艺璇抱着她，哄她，给她擦着眼泪，不许她再喝酒。
其实段艺璇还真挺希望袁雨桢忘记蒋芸，那么多人追她，她都不放在眼里，偏偏要苦心暗恋她姐。袁雨桢喜欢蒋芸，段艺璇就不信蒋芸不知道，她姐那么聪明，平时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察觉，袁雨桢对她的感情和普通朋友不一样，她绝对能感觉到，她只是在假装，以不至于将两人至于尴尬的处境。
可偏偏袁雨桢是个死脑筋，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按蒋芸的性格，她们不可能有结果的。现在袁雨桢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七八年都过来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我要喝酒……”
“不喝了不喝了，我送你回酒店。”为了照顾袁雨桢，段艺璇提前扫了大家的兴，送她回酒店去。
袁雨桢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路上还吐了段艺璇一身，段二小姐虽然脾气暴，但是对袁雨桢却是百依百顺，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可能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回去酒店，袁雨桢在洗手间吐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好些了，却又喊着，“酒，我要喝酒……”
她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当初听到蒋芸和贺齐订婚的消息，也没刺激成这样，段艺璇给她喝些纯净水先清醒清醒，又让服务生送了醒酒汤过来，伺候了老半天，袁雨桢这才恢复半清半醒的状态。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段艺璇给她放好洗澡水，“你先洗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嗯……”袁雨桢醉醺醺地应着。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二点整，袁雨桢才晕乎乎地在床上躺下，段艺璇也去浴室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今晚看来她要在这边过夜了，袁雨桢现在的状态，她实在是不放心。段艺璇洗着澡，心想着，待会儿得给她姐打个电话，问她究竟和袁雨桢说了什么，可想来蒋芸也不会跟袁雨桢说些过分的话啊……
洗手台前，段艺璇对着镜子举着吹风机呼呼吹着头发，直至湿漉漉的头发变得蓬松，她以前头发没这么长，也就是刚齐肩的位置，后来袁雨桢说她留长发比较好看，所以蓄了好久都没舍得剪。
段艺璇对袁雨桢太好了，比对自己男朋友还上心，以至于她男朋友都开始吃醋，因为袁雨桢，她还闹黄过两任男友，不过段二小姐觉得无所谓，男人可有可无，但是闺蜜必须捍卫到底。
段艺璇披散着头发，不化妆时，才和蒋芸有几分相似。
哐！段艺璇听到外边一阵声响，于是急忙忙跑了出去。
“天呐，怎么又喝上了！”冰箱旁，她看到袁雨桢举着酒瓶，抬头往嘴里灌这酒，才一会儿的功夫，“余震，别喝了……”
“嗯……”袁雨桢软趴趴的趴在段艺璇身上，发出一声声难过的低吟，然后又小声啜泣起来。
“别哭啊，心疼死我了。”段艺璇摸着她的头发，把她抱进怀里安慰着。
“我难受……”袁雨桢捧着段艺璇的脸，一边流泪一边替她理着半干的头发，走了神……片刻过后，袁雨桢用手指摸到段艺璇的嘴唇，低着头朝她吻了过去，堵着她的唇，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想去深吻她。
“唔……”段艺璇懵了，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等反应过来时马上把袁雨桢推开，“你……你干什么！”
袁雨桢被她一推就要摔倒，段艺璇手快又将她搂住了，“你喝多了，快睡觉去。”
“连你都不喜欢我了……”袁雨桢继续摸着段艺璇的脸，她看到了蒋芸的影子，尤其是这样披散着头发时，她们两个像极了，袁雨桢用手摸着她的嘴唇，“让我吻一下你吧…就一下……”
“别胡说了……嗯……唔……”
她的唇舌一下子缠了上来，段艺璇轰地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来没有和女人接过吻，除了刚开始的不能接受，慢慢地只剩下舒服和兴奋，袁雨桢正搂着她的腰，饥渴地在她唇间索取，勾得段艺璇忍不住想要回应她，就当她们纠缠得难解难分时，袁雨桢慢慢松开她的唇，闭着眼轻声念着，“芸姐……”
她嘴里念叨的是她姐的名字，段艺璇一下像是被注入了清醒剂，袁雨桢把她当成蒋芸了，她猛然推开袁雨桢，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因为刚才忘我的纠缠，她现在还喘着气，“袁雨桢，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原来她让自己留长发，不是因为好看，而是因为像蒋芸，段艺璇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袁雨桢那一下被她推倒在沙发上，扶着额头，又清醒了一点，看清了眼前的人，“璇璇……对不起……我真的……”
段艺璇现在的心情差到极点，可看到袁雨桢这副模样，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她也是喝醉了才这样，段艺璇扶她到床上躺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对不起。”
段艺璇笑了笑，“没事，你喝多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嘴上说的并不代表心里想的，这一夜过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多少发生了点微妙变化，可有些变化，只有在时间的推移中，才会趋向明了。
那天晚上王晓佳搭了蒋总的顺风车回家，准确点说，应该是蒋总特意绕道开车送她回去的，一晚上王晓佳一个人抓了两大袋子娃娃，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几个，王晓佳说她那地儿小，也不管蒋芸乐不乐意，硬塞了一袋送给蒋芸。
蒋芸把那些公仔带回去，卧室的沙发上都要堆满了，段艺璇见了，还以为公司最近要准备做玩具项目。
王晓佳最近闲着的时候，跟杨冰怡在影视城跑跑“龙套”，杨冰怡是冲着明星去的，王晓佳是冲着钱去的，虽然临演收入不高，但是她闲着也是闲着，挣一分是一分。
杨冰怡本来拉着王晓佳在影视城里转悠，看见一个瘦高个男人，她立马兴奋起来，“任康，这么巧？”
“水水？”那个男人也同她们笑着打招呼，然后朝她们走了过来。
“你前男友啊？”王晓佳在杨冰怡耳边嘀咕了一声，不怪王晓佳多想，杨小姐相熟的百分之八十的男性，都属于前男友范畴。
“不是，但以前追过我。”杨冰怡说这句话的时候，颇为自豪。
寒暄了一阵以后，王晓佳才摸清楚情况，任康是这儿一个剧组的制片人，杨冰怡趁机和他熟络了一下，又捞了两个龙套的名额，杨冰怡的交际真不是盖的，王晓佳感觉a市一半的有钱人她都认识。
任康把注意力转到王晓佳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天草。”
“你好，我叫任康。”
“你好。”王晓佳和他礼貌性握手。
“水水，这么多年不见，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还有天草也一起。”
杨冰怡清了清嗓子，一眼就看穿了这位花花公子在想些什么，“……你小子可别想打她主意。”
“单纯吃饭单纯吃饭。”
因为是和杨冰怡一起，所以王晓佳也就应下了，毕竟平时多积累点人缘，不是坏事，这年头，人脉就是资本。
可这头才答应没两分钟，王晓佳就接到了蒋芸的电话，上次看完演出回来以后，她已经好几天没联系自己了。
“今晚你在家吗？”蒋芸刚出公司，现在每到吃晚饭的点，她总是想起王晓佳，因为一个人吃饭没什么心情，但是和王晓佳吃饭会好很多，王晓佳做的菜合她胃口，而王小姐这个人，也挺合她“胃口”。
开口就问自己在不在家，王晓佳看了看杨冰怡和任康，然后稍稍走远了两步，“今晚……怎么了？”
“还钱给你。”蒋芸听到对方沉默了，她很敏感，通常会在别人拒绝她之前，就先掌握主动权，“不方便的话，那下次吧。”
蒋总说话怎么这么傲娇呢？每次都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诸如此类的结束语，王晓佳都要摸透她的性子了。
“嗳……”在蒋芸挂电话之前，王晓佳匆忙问到，“你什么时候到？”
“七点，你在家吗？”
“在……”这个回答好像没经过思考就蹦了出来，王晓佳想了想，还是这么回答，“我在家。”
“那我直接过来，顺便在你那吃晚饭。”蒋芸一丝不苟地说道，让王晓佳去给她做饭，王小姐不肯，大不了绕点路，直接去王小姐家吃。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晓佳恍然大悟，看来还钱是个幌子，想来蹭饭才是真的吧。之前蒋芸让自己去给她当保姆，王晓佳以为她耍自己，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