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虞 晓

1年前，亦风凭借《重返·狼群》在广州纪录电影节获得最佳新人导演奖时就坦言， 好看的纪录片才有机会进入院线，至于自己的影片是成为市场的炮灰还是 “黑马”，心里没底。 所幸这场始于 2010年的旅程终有回响，《重返·狼群》的观影体验在院线纪录片领域可谓是罕见的，眼泪与笑声齐飞，心绪起伏难定。良好的口碑和领跑同档期国片的票房表现，标志着他所追求的“好看”获得了观众的认可和欢迎。

好看有着不同的维度，从视觉层面，这部由亲历者自拍的影片颇为独特。《重返 ·狼群》的初衷并非针对市场的商业化制作，它源起于一场人与狼之间奇遇的私人纪录。李微漪与亦风草原救狼、成都养狼、重回草原训狼到“儿子”格林重返野生狼群的过程，富于传奇性又不可复制，成片大量的素材只能取用手机、DV留存的“人狼共生”家庭生活影像，与之后补拍的画面之间质感差异明显。画面的粗糙其实并不一定是瑕疵，它吻合影片故事的私人性和家庭生活的随意轻松，反倒真实可信。

尤其几个昏暗抖动的长焦镜头（狼群与格林的相互试探，见证牧场围猎），这既是李微漪二人对格林的偷窥，也是 “重返”这一终极目标能否达成的关键时刻，镜头语言贴切准确的将狼爸、狼妈内心情感外化，堪称神来之笔。反倒是刻意摆拍的一些镜头，比如月亮为背景的依偎剪影和狼妈坚硬整齐的假睫毛，往往精致却让人出戏。

好看，意味着影片对观众的吸引力。真实生动，密集丰沛的情感表达，是《重返 ·狼群》最值得称道和打动观众之处。格林是之前电影中前所未见的形象，他颠覆了人们对狼一贯的负面印象（当然这是创作者的选择性表达），影片对格林的刻画浓墨重彩又细腻多元，作为自然之子，他有着新生命的柔弱呆萌、惹人怜爱；也有孩童样的活泼调皮、聪明机灵；少年时敏捷矫健、身手不凡。

在这些自然属性之外，更突出了格林与狼妈之间超越物种本能，纯粹温暖的深情与厚爱，这也构成了影片的情感主线。尤其牵马扶母，探病送食等段落，这哪里是动物，活生生就是懂得知恩图报、知情重义的，人化的狼。喜爱上格林，也自然就能移情于狼妈，母子情深，如同现实生活中的母亲一样，她为了孩子可以放下一切，可以义无反顾踏上一条艰难之路，去完成一件全世界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有了移情和共情，观众才能随着剧中人的命运而悲喜。

采用戏剧化的结构方式，突出纪录片的故事性，是《重返 ·狼群》吸引观众的叙事策略。全片采用经典的三幕式结构，开篇狼王夫妇双双身亡，是引人注目的突发事件，也交待出了格林的身世前传；格林在城市里的出走，引发了重返狼群的戏剧需求，拉开了草原历险的第二幕；格林返回狼群之后能否生存是第三幕的焦点，众狼围猎形成了全剧叙事的高潮。在清晰的戏剧结构统领下，情感主线与情节主线相互交织，危机事件与抒情段落交替呈现，叙事节奏分明，张弛有度。

亦风在叙事上表现出新人导演少见的老练成熟，深谙戏剧需要观众的参与，需要他们的情感反应才能生存的诀窍，片中格林的命运始终处在未来的不确定性之中，它是否会迷失于城市的车流、满足于安身牧场与狗厮混、抗住牧民的欺诈（谎称格林咬死羊）、躲过偷猎者的枪，会不会变成狼王袍上的一块皮子或者缸子里的一颗牙，一个接一个的悬念紧扣人心，把观众反复带入希望对抗恐惧的故事之中。

当然，故事的重心过多集中在格林身上导致了全剧真正的主人公狼妈李微漪形象的稍嫌单薄，弱化和遮蔽了通过格林命运变化，折射出更为复杂和多元现实关系和社会矛盾的可能性，正如我的同事王霞所说，故事被简化成了 “育儿神话”。还有观众怀疑，过于精巧的情节结构，是否已经违背了纪录电影对真实性的本体要求。

亦风曾在采访中谈到，影片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真实，真实的情感自然打动人心，真实的缺点是什么呢？我个人猜测是缺乏戏剧性的矛盾冲突，为着好看，很可能要借助创作者的上帝之手，以真实的事件和段落为素材，安排出全新的因果逻辑和时序关系。

在享受了强烈的情感冲击和流畅的叙事快感之后，《重返 ·狼群》还隐匿地为观众提供了另一种社会性视野，通过格林这一媒介，我们可以拓宽理解自然的边界，同时也可以反身思考故事背后我们自身的困境。正如喜欢上这只小狼的观众，都会认同影片保护环境的公益主题，但格林和他的同伴们未来命运依旧让人揪心。快跳过去，跳过围栏就安全了！狼妈近乎自欺欺人的祈祷听来让人动容，能够让格林和狼群们活下去的不是哪个人的善心，更不是等同于无的围栏，围栏从来就挡不住人类的贪婪和滚烫的枪弹。能保护格林的只有被这个社会普泛认可和遵守的规则，比如保护区就是一种人类和自然相处的规则。在一个缺乏规则和秩序的社会里，成为皮毛或狼牙是格林们几乎逃不掉的命运，个人在社会生活层面上的不安全感，不可预期，也是我们自身可能面对的悲剧。

狼爸狼妈陪伴格林重回狼群的故事，无论是借助之前的图书还是现在的电影，这个发生在家庭内部的私人事件，因为进入了公共媒介而具有了可见性，难得的是，在公共媒介日趋私人化的当下，这一可见还有着充分的公共利益的相关性。从作品的社会价值与责任的维度上而言，这是值得称赞的 “好看”。

导演 : 亦风

编剧 : 李微漪

主演 : 李微漪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17-06-16(中国大陆)

片长: 98分钟

又名: 重返狼群 / Return To The Wolves

美女画家李微漪在一次草原采风中意外收养了狼王遗孤，为其取名格林，并带回成都喂养。但繁华的都市无法容纳一匹野性的草原狼，李微漪带着格林重返草原，一路追寻狼群的踪迹，历经严寒酷雪，终于目送它成功地重返狼群。© 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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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编辑 | 再说 责任编辑 | 汪忆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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