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ise and Fall of David Bowie

MOI思想博物馆

文艺青年团体，灵魂写手

Prologue

2016年1月7日，Youtube向我推送了一条叫做Lazarus的音乐MV，注意到是David Bowie的最新作品，我决定点开。当时放假整天玩着合金装备V的我对这位大家口中的“宝爷”十分有好感。看完之后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感觉诡异，不明觉厉。没想到三天过后，突然传来他去世的消息，震惊之余，我又点开这个MV，才明白这首歌背后预告死亡和隐晦告别的深意。我情不自禁地在MV的评论区敲下这样一段话：There is no Bowier death than this. RIP DB. 今天, 就让我来介绍和纪念被大众媒体誉为“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之一”的David Bowie吧。

New Born

1947年1月8日，一个叫做David Robert Jones的小男孩出生在英国的Brixton。David从小就想做音乐，在15岁的时候组建了他的第一支乐队，并为实现成为一名流行明星的愿望离开了学校。这个时候，David的乐队只能在一些年轻人的婚礼和聚会上演奏，乐队里的其他成员也没有什么更远大的抱负，这使得David只能常常选择加入不同的乐队表演，这些演出离他心目中的流行明星差得很远。渴望成功的他尝试了许多改变，甚至为避开重名的另一位音乐人而使用偶像James Bowie的姓起了新的艺名—David Bowie。David的音乐常以和平、爱情和道德为主题，并有许多蕴含哲学思辨和略带嬉皮风格的歌词，但此时的他并没有取得商业上的成功。这可能是因为太多明星已经先他一步在60年代活跃着，这些明星中就有Bob Dylan、The Beatles和The Rolling Stone这样的日后传奇，Bowie很难摆脱他们的影响力脱颖而出。

David Bowie单飞的第一张专辑 从形象上就很有The Beatles的感觉

David Bowie没有气馁，他继续在伦敦与其他艺术家交流着彼此的想法，迸发着创作的激情。这段时间Bowie的音乐事业也慢慢有了起色，他日后最广为传唱的那首Space Oddity在阿波罗11号登月飞船发射前五天发布，并进入了英国热门榜单前五。这是他的第一首热门单曲，讲述的是一位飞船宇航员Major Tom载着人类的希望飞向宇宙、被宇宙的深邃所吸引又因为通讯设备的故障而与地面失去联络的故事。整首歌曲由虚拟角色Major Tom和地面控制中心的对话构成，又撞上当时人类首次登月的重大事件，这也许就是那个年代的 “蹭热点” 。

这时的Bowie顶着一头卷发，弹着原声吉他

Bowie在伦敦上舞蹈课时，对个人形象和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为之后他百变的造型打下基础。在David第三张专辑 《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时，他穿起裙子，一副中性的打扮震惊众人。但在那个男性还未热衷于卖弄阴柔风的年代，Bowie这样的装扮并没有赢得大众的青睐。

Mysterious Extra-Terrestrial

“Ziggy这个形象的出现，才使我真正拥有了个人特色，在这之前，我始终像个害羞的孩子。在舞台上放不开自己，只会愈发害羞。后来我发现，假扮成另一个角色能使我更自如一些，所以这个形象其实是为了方便表演，同时它也是一个天才的戏剧化构思。”
—David Bowie

47年前，在英伦三岛上，百万间客厅内的电视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外星生物，他留着鲜红头发，穿着五彩太空服，这身装扮震惊了全英国。对许多经历了这场视觉盛宴的青少年来说，这更是改变了他们的一生。这位救世主一般的火星人只存在了短短一年，但他的影响却波及几代，地球这个行星上的音乐由此不同。

在发行了几部并不怎么受欢迎的作品后，Bowie来到纽约，签约新的唱片公司，并在那里受到先锋艺术的深深影响。几个月后，Bowie回到伦敦，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召集起自己的乐队The Spider from Mars，制作了这张在当时乐坛举足轻重的专辑 《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 from Mars》 。这是David Bowie的第一张大卖专辑，这张唱片让他成为超级巨星，讲的是一位外星来客化身人形成为摇滚明星的故事。这张专辑有头有尾，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就像一部摇滚歌剧。它是一张跨时代的唱片，现在听来仍觉惊艳，但最重要的是Bowie塑造了一个全新的形象—Ziggy Stardust：红色的怪异发型，模仿发条橙风格的连体工作服，雌雄同体，彷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专辑刚发行时并没有得到多大反应，直到Bowie和他的乐队得到在全国节目《Top of the Pops》上表演的机会。那一夜，Bowie凭借Ziggy Stardust化身华丽摇滚的霸主，成为全世界最红的流行歌星之一。Ziggy的形象如此丰满，构造如此完美，彷佛真的来自另一个星球。不为人知的是，他为这一刻奋斗了十年。这一次，Bowie抓住了机会，Ziggy让他一夜成名。

Bowie狂热迅速出现。三天过后，学校里就开始出现模仿他发型的中学生，每天有一百来人在他家门口等待，只为看他一眼。凭借朗朗上口的旋律和描写另一空间的歌词，Ziggy Stardust引领了新一代的摇滚潮流。那个年代正值流行乐颓靡，年轻人不听60年代的老歌。这个时候Ziggy的降世让他们意识到需要自己的音乐，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等待见到Bowie的歌迷

值得一提的是，Bowie在一次杂志访谈中公开出柜。在那时的英国，同性恋还是禁忌话题，大家都避之不及。而Bowie却当众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这反而一改潮流，变成一件很酷的事。虽然后来Bowie又改口说自己是双性恋，但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甚至让他对女性更有吸引力。他身上的摇滚精神、那种性别模糊的特征十分吸引年轻人，特别是对成长一片迷茫的青少年。

这是第一次，摇滚乐、异域服饰、剧场灯光、舞蹈和默剧被一位流行歌手融合。Bowie看起来华丽绚烂，雌雄同体，极具性吸引力。现在看来，这张专辑也具有独创性，他将科幻和50年代的华丽音乐结合，成为华丽摇滚的霸主。当专辑势如破竹地排进前五时，Bowie知道自己不用再担心只是昙花一现了。十年的努力后，他终于赢得成功。

Rock 'N' Roll Suicide

“我认为满足别人的期望，这对艺术家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如果你工作的范围是你的舒适区，那么那个范围就不对。永远要在能力所及之外再推自己一把，跳出自己的舒适区。如果感觉极限的边缘已经离你而去，那么你所处的区域正好可以让你兴奋起来。”
—David Bowie

在Ziggy Stardust这个让Bowie的事业到达巅峰的形象出现大概一年以后，他又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在专辑巡演最后一场演出的最后一首歌开始前，David Bowie走向麦克风，他接下来的几句话让百万观众心碎。对着全场沸腾的观众，他宣布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以Ziggy的身份演出，并随着专辑的最后一首歌Rock 'N' Roll Suicide亲手杀死了Ziggy，现场一片哗然。

聪明如他早就意识到必须改变，音乐家不可能一直都表演同样的东西，所以这种结局是可以预见的。接下来的十年内，Bowie的创意层出不穷，他制作了七张具有突破性的专辑。Bowie在70年代的影响力堪比披头士，虽然这些年里他创造出了许多新形象，他却仍在努力驱走Ziggy Stardust的阴魂。

David Bowie 的百变造型

by Helen Green

Bowie开始觉得自己为名声所累，他声称明星的生活就像华丽的疯人院，身边没有一样是正常的，甚至向好友表达了做明星不过是与魔鬼做交易这种想法。随着天外来客Ziggy淡出视线，Bowie又深陷在何去何从的焦虑中。为了缓解这种焦虑，他陷入危险的毒瘾中，这导致他身体严重虚弱，出现偏执和其他情绪问题。他努力想摆脱过去，却又迷失在过去中。

因携带大麻入狱的David Bowie

史上著名的Mug shot

Berlin Trilogy

“柏林第一次给了我自由，让我从所谓名气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从自身的问题中解脱。我在这里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住在柏林土耳其人聚集区的一个工人阶级城区，展开了全新的生活，我试着让自己远离毒品，摆脱过去那种生活方式。”
—David Bowie

为了摆脱毒品，Bowie决定搬离熟悉的工作环境。在欧洲游览一圈后，他选择了西柏林，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对当时的Bowie来说，柏林这个撕裂、奔突、剧痛和气氛剑拔弩张的冷战中心给予了他别样的奢侈。与之同时，Bowie的音乐事业并没有沉寂下来。在柏林居住的日子，成为他整个生涯中最有成效的一段时光。

冷战时期的柏林墙

在柏林墙边的工作室中，Bowie暗自观察着柏林墙边的碎砖石、边上的守卫和瞭望炮塔，每天他都能看到那些拿着望远镜“观察”他的苏联军人。在柏林墙边的录音室窗口，看到一对情侣在墙边亲吻拥抱，这给了Bowie灵感，继而创作出了《Heroes》这首传世佳作。在短短两年中，Bowie制作出了《Low》、《Heroes》和《Lodger》，这三张作品构成了日后赫赫有名的“柏林三部曲”。

一对情侣在柏林墙前亲吻

时间到了1987年，柏林墙仍旧未倒，摇滚乐也仍然在东柏林被列为违禁品。David Bowie特地选择在靠近柏林墙的地方进行演出，让一墙之隔的群众也可以听到这来自另一个空间的自由之音。这场持续三天的演出引发了墙两边乐迷的重大反响。一周之后，当时的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喊话前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要求他拆除柏林墙。1989年，在各方的努力下，柏林墙最终被拆除，德国完成统一。日后德国外交部甚至感谢Bowie帮助推倒了柏林墙。可以说，他就是那个唱倒柏林墙的男人。

柏林时期，Bowie成功击败了毒瘾，带劲的德国啤酒取代了各种致幻药剂，他发现自己再也不用在巡演上台前依靠毒品抵抗内心的焦虑。在这之后的作品中，他把实验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却经常得到两极分化的评价。David的创作就是不断进化的过程，他总是在寻找新的元素和独特的音乐人来承载他的想法，虽然他再也没有获得像Ziggy Stardust那样的成功，但他依然持续地在乐坛活跃着。

The Lazarus

2003年, David Bowie开启了他生涯中最漫长的巡演, 《Reality》。在巡演途中，乐队成员发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他已经决定要卸下荧幕上的形象，然后做回真正的David Bowie。也许当人生走到某个时间点，你会感觉做自己更自在。

然而，漫长的巡演也对体力有着严格的要求。在布拉格表演前，Bowie突然发病，并被救护车接走。在下一站德国，他很快地返回了演出，但乐队成员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不再那么有活力，表情也显得有些痛苦。演出结束后，他再次被救护车带走。那晚，David在救护车里昏死过去。乐队成员被告知，David突发轻度心脏病，此次的巡演也到此结束。

2004年6月25日，David Bowie在德国飓风音乐节上进行了他最后一次现场巡回演出。

自这次发病之后，Bowie一直平静地休养，也远离了公众的视野。直到2011年，Bowie才打破平静，开始给一些以前合作过的音乐人去电，宣布要制作一张全新的专辑。这张专辑的制作过程中，他要求所有参与者保密，专辑的封面设计说，打电话沟通的过程中甚至要用暗号“The Table”来代替这张专辑。

原先的《Heroes》封面与《The Next Day》专辑封面

经过两年的秘密制作，《The Next Day》于2013年低调问世，但一发行就打破了当年英国唱片销量最快的记录，而Bowie本人也未接受任何宣传采访，完全消失在公众视野中。在这张专辑里，Where Are We Now？这首歌表达了Bowie对过往时光的回忆，这令对他熟悉的人都十分惊讶，他一直都是个不怎么喜欢回顾过去的人，这张专辑也与他之前的音乐有着明显的区分。

这首歌回忆了Bowie的德国岁月，描绘了柏林墙刚倒时东德人逃往西德的场景

在这之后，David Bowie又马上投入新的项目——音乐剧。David一直想做一部音乐剧，这个念头在七十年代就已经在他的脑中出现，而在《Diamond Dog》的巡演中，他也用过类似音乐剧的形式进行现场演出。

Bowie原本想做的是《1984》的音乐剧，这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一本小说，但是奥威尔的第二任夫人听说改编的消息，坚定回应：我不会让玩摇滚的人在我已故丈夫的著作上胡作非为。David的反应是：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做一个自己的版本好了。

音乐剧的灵感来自于David在1976年主演的一部电影 《天外来客》（The Man Who Fell to Earth） 。该片中，名叫汤玛斯的主人公从自己原本缺水的星球来到了充满水的地球，利用自己先进的技术创办公司并成为百万富翁，可在得到一切的同时又无比想念自己的星球。

这部剧开始排练的时候，Bowie告知制作人自己身患癌症，可能有时因为接受治疗而不能出席，但是他会全力投入到这部剧的排练中。

癌症并没有停止David Bowie的脚步。准备音乐剧《Lazarus》的同时，Bowie也开始创作自己的最后一张专辑《Blackstar》。《Blackstar》专辑的录制工作开始时，Bowie告诉乐队说自己病了，乐队成员们虽然不了解他经受着怎样的病痛折磨，但激励他们的是，从第一天开始的第一个音符起，Bowie就完全投入了。

在之后Blackstar的MV当中，出现了一个身着宇航服的骷髅头，这毫无疑问就是Major Tom。David Bowie在生涯中多次使用Major Tom这个形象，这是他创造的第一个角色，也代表了一个创作人的巅峰。Major Tom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这本身也许就在暗示着什么。

Blackstar --- David Bowie https://www.zhihu.com/video/1087313428657463296

2015年10月，Bowie拍摄了他的最后一支MV《Lazarus》，在MV里，他躺在床上，用力地向观众诉说自己的情感，彷佛要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做最后的道别。就在拍摄的那一周，David也意识到一切行将结束，尽管已经尽了全力，但是不得不终止治疗。这意味着, 病魔战胜了他。

Lazarus --- David Bowie https://www.zhihu.com/video/1087313730877911040

2015年12月7日，Lazarus首演之夜，David Bowie坚持来到现场，观看全程演出，并在表演结束后与所有工作人员一起上台感谢观众。虽然正在与死亡抗争，但他没有显露出丝毫恐惧，眼里只有对自己生命最后作品的欣慰和自豪。

2016年1月8日，是David Bowie 69岁的生日，当天他发行了最后一张专辑《Blackstar》。仅仅两天过后，他的家人对媒体宣布了他去世的消息，世间一片哗然。

在得知Bowie去世的消息后，粉丝们自发地聚集在他出生的Brixton进行悼念

Epilogue

也许正像圣经故事里所说的，Lazarus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在四天后再次复活。《Blackstar》冲到了各地唱片榜单的第一名并连续风行了数周，各地的悼念活动无疑也证明了David Bowie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一个天外来客，在地球人的心中重新复活了。

2018年2月7日，Space X发射了世界上现役最强大的重型运载火箭“猎鹰重型”，火箭搭载一辆红色特斯拉跑车，目的地是火星轨道。作为David Bowie的头号“迷弟”，公司CEO埃隆•马斯克别出心裁地在这辆跑车中留下一张特别的芯片，“made on Earth by humans”，还为这辆跑车配备了一名“驾驶员”，一个穿着整套宇航服的假人。这个“驾驶员”的名字叫做Starman，车内循环播放着David Bowie的代表作之一《Space Odd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