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议高考试题之2020全国高考卷一小说阅读《越野滑雪》

关键词：缩写 影响 人物 主题 题目

内容摘要：

2020全国一卷小说文本是缩写，严重影响了原来文本的内容，影响对小说人物行为的理解，也影响了对小说主题的理解。依照这样的文本，所出题目和答案，都值得商榷。

2020高考全国卷小说阅读，一如前两三年的选题方式——文本缩写。海明威的短篇小说《越野滑雪》原文3077字节（陈良廷译），试卷文本1735字节，删减的内容五分之二。这样的删减幅度，应该是很大了。删减的结果，影响了学生对小说原貌的认知，更影响了学生答题。下面我们就一起分析分析。

这篇小说原文，叙述了这样的内容：两个年轻人从山坡滑雪，然后滑雪到峡谷，最后走上陡坡的小客栈休息，相约以后再一起滑雪。野外恶劣环境，滑雪的美好体验，激情运动以后的小客栈畅饮，顾不及妻子怀孕有孩子的困难，约定滑雪的坚决，这些都隐隐约约的暗示着挑战自然的硬汉人生主题。

小说原文从情节上看，似乎是散文风格，没有起伏跌宕的情节，也没有紧张的矛盾冲突，更没有形象鲜明的人物。试卷选文，连一个完整的故事都没有，只有我们不熟悉的两个年轻男人的滑雪，还有不着边际的闲聊，有心的同学，大约可以读出来两个男人喜欢滑雪，仅此而已。学生虽然学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但对两篇文字建立共同的联系，也非常困难。因为两篇文字差别还是很大的。

题干虽然提供了一些信息，但是删减的文本，学生确实不容易读出情节，读出人物形象，读出主题，做题更是苦困难。

首先我们看到，删减的内容，影响了学生对原文内容的理解。

删减的内容，主要是三个方面：

一，开头部分删减的内容。小说开头的原文是这样的：

缆车又颠了一下，停了。（没法朝前开了，大雪给风刮得严严实实地积在车道上。冲刷高山裸露表层的狂风把向风一面的雪刮成一层冰壳。）尼克正在行李车厢里给滑雪板上蜡，把靴尖塞进滑雪板上的铁夹，牢牢扣上夹子。他从车厢边缘跳下，落脚在硬邦邦的冰壳上，来一个弹跳旋转，蹲下身子，把滑雪杖拖在背后，一溜烟滑下山坡。

上面括号内文字是删减文字。我们注意到，这里删减的内容是这一段文字最重要的东西。删减的内容是铺垫两个年轻人滑雪的自然环境背景，突出“野外”的特点，突出自然环境的恶劣，与下面“硬邦邦的冰壳上”一起，衬托野外环境的恶劣，从而衬托两个年轻人在恶劣自然环境下滑雪的特别体验。这种特别的体验，就是在指向主题：挑战恶劣自然的硬汉人生。

我们以此得出一个结论：开头删减自然环境的内容，严重影响了学生对小说主题的理解。

二、删减的内容第二部分是描写尼克滑过峡谷。

这一段原文是这样的：

尼克（·亚当斯）赶过（背部宽阔、金发上还蒙着一点儿雪的）乔治（身边向上攀登），他的滑雪板开始有点打滑，随后一下子猛冲下去，（把晶莹的雪糁儿擦得嘶嘶响，随着他在起伏不定的峡谷里时上时下，看起来像是在浮上来又沉下去），他坚持靠左边滑，末了，在冲向栅栏时，紧紧并拢双膝，像拧紧螺旋似的旋转身子，把滑雪板向右来个急转弯，扬起滚滚白雪，然后慢慢减速，跟山坡和铁丝栅栏平行地站住了。

上面括号内文字是删减文字。这一段内容和下一段内容，分别描写尼克和乔治滑过峡谷的情形，两段之后，有这样的对话：

“我就怕大旋身，”乔治说，“雪太深了。你做的姿势真美妙。”

“我的一条腿做不来特勒马克，”尼克说。

很显然，这两段从不同的角度描绘了两个年轻人挑战自然的激情：技术娴熟，动作优美，体验快乐。描写尼克滑过峡谷的部分，删减过的内容，似乎仅仅表现的是尼克克服困难，乔治的话——你做的姿势真美妙，就是在告诉我们这一段描写表现的重点不仅仅是挑战困难，更是在挑战困难的同时，体现的美好姿势和内心体验。很显然，删减的部分是致命的，也影响了学生对文本人物行为的理解，对主题的理解。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结论。

三、删减最多的，是两个年轻人到小客栈的情节。

小说原文关于小客栈的内容大约2000多字节，占小说原文总比例的三份之二。试卷文本关于这部分内容接近1000字节，删减一半。

这一部分的内容有四个方面：

1、艰难的到达小客栈；

2、饮酒的畅快；

3、关于说德语未婚怀孕的姑娘；

4、尼克妻子快要生孩子，依然相约以后去滑雪。

关于小客栈：

试卷选文保留了关于小客栈环境的文字——大路陡的往下倾斜通往小河，然后笔直上坡。他们透过林子，看得见一座饱经风吹雨打、屋檐较低的长形的房子。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们到达这个小客栈的过程描写：

他肩起滑雪板，把靴跟的铁钉扎进冰封的立脚点，一步步爬上陡峭的山路。他听见乔治紧跟在后，一边喘息，一边把靴跟扎进冰雪。

这些文章也应该是两个年轻人挑战恶劣环境的一部分，是不能删减的，删减了也会影响我们对人物行为的理解，对主题的理解。

关于饮酒：

“来瓶西昂酒，”尼克说，“行不行？”

“行啊，”乔治说。“你对酒比我内行。”

……

他们喝光了剩酒。

尼克双肘撑在桌上，乔治往墙上颓然一靠。

这是试卷选文关于他们小客栈饮酒的描写，似乎他们不善饮酒。而原文是这样的：

“行啊，”乔治说。“你对酒比我内行。我什么酒都爱喝。”

……

喝干了剩酒。

乔治倒身靠着墙，闭上眼。

“喝了酒我总是这样感觉，”他说。

“感觉不好？”尼克问。

“不。感觉好，只是怪。”

“我明白，”尼克说。

“当然，”乔治说。

“我们再来一瓶好吗？”尼克问。

“我不想喝了，”乔治说。

我们看到，激情运动之后，畅饮一番，是对运动的奖励，也是硬汉人生的一部分吧。

“两个瑞士人坐在炉边，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喝着小杯浑浊的新酒”——对比一下，两个年轻人的畅饮和运动一样，充满激情，这也是硬汉形象的一部分吧。可惜的是，试卷文本读不到这些。这也是我们对删减文本的又一个结论。

关于尼克妻子怀孕快要生孩子了。

——尼克双肘撑在桌上，乔治往墙上颓然一靠。

——说定了可一点也靠不住，他说。

试卷文本是是他们喝多了，所以“尼克双肘撑在桌上，乔治往墙上颓然一靠”。其实，是尼克想到妻子快要生孩子了，影响以后出去滑雪；

“说定了可一点也靠不住”，这是基于上述情况的叹息。删减以后的试卷文本，严重影响了学生对小说人物行为的理解，也影响了对主题的理解。

上述分析快要看出，删减的文本，已经没有了小说特别的环境，人物行为的特征也没有表现出来，人物行为的意义，不清楚。没有完整情节，没有典型环境，没有鲜明的人物，没有明确的主题，更不要说突出的主题了。

这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缩写，是对小说作者及文字的严重冒犯，也是对考试对考生的不尊重。

上面我们是通过对比小说原文和试卷文本，发现小说缩写文本存在的问题。下面我们从题目和答案角度来说说试卷存在的问题。

小说阅读题目：

7．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3分）

A小说中描写滑雪的段落多从尼克的角度来写，要么侧重他本人滑雪时的感受，要么通过他的眼睛来观看乔治滑雪的姿态，虽多次描写而无雷同之感。

B小说的多个细节描写突出了客栈的破败和黯淡，与白雪皑皑的山间峡谷形成鲜明对比，小说氛围由此发生变化，情节也由此发生转折。

C小说插入了对喝酒的瑞士人、客栈女招待、伐木工人等人物的描写，这符合主人公在客栈小憩时的观察，也为小说增添了更真切的故事背景。

D小说主旨与《老人与海》较为接近，都是通过描写人挑战大自然或者投身不甘平庸的冒险生活，来塑造海明威式的“硬汉”形象。

对于这几个题干，我们认为：

第一、A似乎是提示学生小说描写的内容，“多从尼克的角度来写”——阅读完以后，没有这样的感觉。描写两个人滑雪，应该没有多与少，原文如此，试卷文本也如此。

第二、B项说“多个细节描写突出了客栈的破败和黯淡，与白雪皑皑的山间峡谷形成鲜明对比”——细节，对比，目的是什么？不知所云，废话几句；“小说氛围由此发生变化，情节也由此发生转折”，这是胡说八道。氛围没有变化，情节也没有变化，登上小客栈，是挑战恶劣自然环境的过程，畅饮和野外滑雪一样充满激情，妻子怀孕可能影响滑雪，还是约定去滑雪，虽然不是那么确定，但还是表现对野外滑雪的喜爱，期待。这些都是硬汉形象、硬汉主题的体现。

第三、C项“符合主人公在客栈小憩时的观察”，不知所云；“也为小说增添了更真切的故事背景”，不仅仅是不知所云，还是胡说八道——描写喝酒的瑞士人是反衬两个年轻人的激情，描写伐木工人，则是正面衬托两个年轻人的激情。关于女招待，下面再说。

第四：D项，答案错误的一项就是它，说“小说主旨与《老人与海》较为接近”是错误的。我看，ABC都有问题，就D没有问题。虽然打渔老人和两个年轻人行为不同，但体现的都是硬汉：挑战恶劣的自然环境，充满激情的生活本身。

有意思吧，选择题就是这样吊诡。

再看第8题，两人在喝完酒离开客栈前有一段一再相约的对话，请结合上下文分析对话者的心理。

网上答案是这样的：

①两人一再相约，表明他们对此有强烈的愿望;②分别之际的一再相约，也表达出依依不舍的心情;③但已经感觉到这一一愿望不会实现，心情有些惘然。

上面我们分析文本的时候看到，小说确实描写两个人“一再相约”以后一起去滑雪，但不是依依不舍，更不是“已经感觉到这一一愿望不会实现，心情有些惘然”。这里描写他们一再相约，即使尼克妻子要生孩子了，可能会影响，但是还是坚决约定，这些都是在表现他们挑战自然，热爱激烈野外滑雪的激情。暂时分别的不舍，妻子生孩子可能影响滑雪的惘然，其实都是在衬托他们对野外滑雪的激情。答案的说法，值得商榷。

最后看第9题。

9．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将文学作品同冰山类比，他说:“冰山在海面移动很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本小说正是只描写了这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请据此简要说明本小说的情节安排及其效果。

网上标准答案如下①小说的情节是两人的越野滑雷及在小客栈的逗留，这只是小说“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②通过小说已有的情节安排，可以推测出其背后隐藏着更为丰富的内容，尤其是两人在滑雪之外的生活;③这种情节安排使小说大量留白，引人遐思。

本人教语文也三十多年了，学问浅薄，这个答案，我是写不出来，一点都写不出来。如果按照这个答案来阅卷，结果想想都恐怖。

爱学术有这样的文章：《女性困境:“越野滑雪”中失衡两性的凸现》①（ https://www. ixueshu.com/document/8a efa68017251d11318947a18e7f9386.html ）

文章摘要部分哟这样的表述：

[摘要]《越野滑雪》堪称描写滑雪运动之经典短篇小说，充分展示了海明威对滑雪运动的熟悉和深爱。海明威通过小说中所描写的越野滑雪运动表达了他对男性情谊的推崇和赞扬。然而，作为男性角色对立面的女性角色在作品中一直处于边缘状态，成为男性角色的附属品，毫无为自己辩解的空间和自由，至此两性关系失去了平衡的支点。

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野外滑雪》的冰山，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两个年轻人挑战恶劣的自然环境，从事充满危险又充满激情的野外滑雪，是海明威硬汉人生理想的外化，那么，小客栈说德语未婚先孕的女招待，尼克怀孕要生孩子的妻子，这些和硬汉人生有某些矛盾。女性对应的是男人，是平静的生活，而自然，恶劣的自然，在海明威的眼里，对应的是不仅仅是男人，更应该的硬汉，如恶斗鲨鱼的老渔夫，挑战高山峡谷的野外滑雪的两个年轻人等。冰山之上的是自然，是男人和女人，是生存、生活的矛盾，冰山之下的，是人类的精英，是硬汉，是激情，是战斗，是打不败的英雄。这是一种精神。这就是海明威的人生主题。

小说原文，为什么有三分之二是描写小客栈情节，就是其主题复杂性的体现。这样看来，仅仅根据试卷文本，很难做出上面的理解；至于网上所谓的标准答案，实在那个，呵呵。

总之，今年高考语文小说阅读又是缩写，删减的太多，原文面目全非，试卷文本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文本；删减以后的题目和答案，也是经不起推敲，错误百出。

三年了，高考语文小说阅读都是如此，都有这样那样问题，缩写文本，可以休矣。

面对这样的高考小说阅读文本，诚惶诚恐，姑妄议之，求教于大方之家。